灾民们才刚刚逃来没几天，加上此时的天气不冷，所以一个个虽蓬
垢面，看起来气色还不错。
只是这些
全都神色木然，眼神冷漠，看着这位县太爷忙前忙后，张罗着叫赶紧煮粥施粥，对百姓嘘寒问暖，却没有一点感激亲近的意思，对这一大票高官更是敬而远之。
苏御使不悦地低声斥道：“此地民风果然顽劣，一县父母官趋前跑后，为他们张罗
食，钦差大亲自赶来探望，却如此不知感恩、不通
理。”
“追根究底，到底是谁在养谁？谁才该知恩呢？”杨凌听在耳里，却只是微微摇了摇，没有作声。
这时，一个少年捧着个大碗让衙差给盛了碗稀粥，点哈腰地说了声“谢谢官爷”，话音未落就被旁边一个粗袍汉子一把接过碗去，扯了他手腕就走。
那一边走，一边恶狠狠地斥骂道：“小兔崽子，谢什么谢？不是这么些个东西姑息养
、纵容不法，咱的家能被烧了么？你表姐一家能被杀了么？他们给你碗粥谢什么谢？他们给别一块
，家还不领呢。呸！”
那边说边走，声音不大，可是杨凌身边几个官员却都听的清清楚楚。
“这个大胆刁民……”冯见春戟指喝道。
“冯知府……”，杨凌懒洋洋地唤了一句。
“下官在”，冯见春连忙垂下手来，轻声细语地道。
杨凌却没再说话，只是慢悠悠地犹自向前走着，随着粮车地运送。默默地看着鄢知县和此刻比谁都卖力的县丞、主簿以及三班衙役分发粮食。
各处赈灾场走了一圈，最后从晒谷场出来，估计难民总数约在三万上下，其中很多还带着伤。杨凌踱到一座木桥上，桥上清水潺潺，丰美的水
在河边流水中轻轻
漾，几
涓涓支流从侧向流淌过来，汇
了清澈的河水之中。
杨凌凝望着水面良久，众官员都围拥过来，默然立在一旁。杨凌抬起来。望望萧条的街市，又移向路左刚刚被火焚烧过地乌漆抹黑地一溜儿残墙断壁，然后对环绕在身边的文武官员们道：“
诸位大，本官在内厂当差，内厂的老班底是神机营左哨军。本官在江南打过仗。我的主力是亲自在作战中训出来地两万
锐。一个衙门、一支军队、乃至一个国家，总有主流、支流。
要想太平，只有努力将支流带到主流。如果以伤害主流来妥协支流，主流都失去了凝聚力和忠诚感了，那么支流会走向何方呢？以礼教守西陲。怀恩抚远是我大明国策，武力镇压、强势慑服从来就不是我汉本色。
可是有一条：保障他们不受大族欺凌，设立土官以夷治夷。遇到灾害优先救济，这都可以。但是在朝政、律法、经济教化上，都决不能允许他们脱离大明的存在，将部族的权利凌驾于朝廷之上，否则只会是刻意提醒他们比汉民优越，不要和汉民混在一起。同时又会令汉嫉恨，厌恶他们，
不得他们不要和自己住在一起，试问这样一来，怎么可能安定呢？
百川汇海。是大势所趋，为地搞地泾渭分明，最后只能闹的分崩离析。这次是一个教训，这种教训在百十年来的冲突中就从来没有消失过，可惜一直没有引起注意。
子曰：有国有家者，不患寡而患不均，不患贫而患不安。盖均无贫，和无寡，安无倾。那么诸位，这公呢？不公何来安？不岐视亦不纵容任何一族，才会使大家和平相处，亲如一家，让他们觉得属于同一个国家、拥有共同地利益、承担共同的责任，以大明子民自居而产生归属感。我希望，我们能够群策群力，共同解决好这件事，一劳永逸，造福一方。”
他的目光从众官员脸上一一掠过，众官员虽默然不语，不过今
的所见所闻显然对他们触动甚
，所以已经没有出言反对。
杨凌忽地瞧见宋小
和伍汉超一左一右，各自领着七八名侍卫站在街角，警惕地扫视着四方，心中不由一暖。
宋小也是位土司，还有乌斯藏的土司拓拔羽地
儿拓拔嫣然，他们一个同蜀王府关系密切，彼此友好。另一个不但和汉相处融洽，而且在为朝廷承担义务，在江南剿倭中屡立战功，受到江南百姓地敬重和欢迎。
可见，只要彼此关系处理得宜，他们是会和汉亲如兄弟，对朝廷有相同的认知感的。而蜀地官员对都掌蛮这个排他
太强的民族，采用地政策显然十分不得宜，才会酿成这样的恶果。
其实汉有没有认为蛮愚昧，对其鄙视轻蔑甚至欺侮的呢？肯定也有，而且大有在。小伍地老爹那么反对儿子和小往来，未尝不是没有这种心态作祟。
它和贫富者间的歧视、读书和商贾间的歧视等等一样，这个问题要彻底解决，决非一时一之功，恐怕要旷持久了，但是起码做了努力，就能弱化这种矛盾，再不济也不至于搞的兵戎相见，那么要消弥它也就有希望了。
这些子从柳彪打听来的方方面面的消息，杨凌知道其他一些部族也在蠢蠢欲动，不过和攻击、排他极强的都掌蛮不同，那些部族的普通百姓和汉相处比较融洽。也愿意往来。
反而是那些高层地土司、酋长们，担心随着和汉
往地逐渐增多，会削弱他们对那些半
隶似的族生杀予夺的大权，所以尽管朝廷对他们优渥宽厚之极，赐以王候般的待遇，仍然费尽心机想要生些事端驱逐汉民。
但是由于他们的族同汉往频繁。彼此友好，他们反叛缺乏群众基础，想闹事就困难多了，所以才寄望于都掌蛮地叛
，希望浑手摸鱼，藉由都掌蛮的事向朝廷施压，索取更大的权利和好处。
都掌蛮这小小一枚棋子，背后影响的是整个蜀的安定局势，起落之间可就不能不慎之又慎了。想到这里，杨凌暗暗叹了气：起兵戈易。化玉帛难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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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大营，杨凌单独召见了鄢高才。杨凌背负双手，端详着墙上悬挂着的叙州一带地形图，也不回地道：“鄢大，今听了你的平蛮八策。本官受益匪浅。看来你在这里做县令，虽因况特殊，没有什么政绩，不过并没有一事无为，心中还是很为朝廷打算的。”
鄢高才知道杨凌特意把他唤来。当然不会是为了夸他几句，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杨凌又道：“依我看来，都掌蛮骄横惯了。他们不吃点亏，肯定不会低下来认输。七之后，都掌蛮绝不会依言释放世子，主动乞降。这场叛，必得武力围剿才能平息。蜀地官员最担心的，怕就是世子安危了，但本官事后细细想来，倒觉得……他们未必就会杀掉世子。”
“哦？大何以如此肯定？”
“还是因为汉”，杨凌微笑着转过身来。回到桌旁坐下，向他推杯示意了一下，道：“据我得到的消息，很早以前，就有汉流民、山贼和军犯遁都掌蛮地地盘，投效他们。
都掌蛮虽然勇猛善战，尤其在丛林山地中如鱼得水，来去自如。不过他们到底愚昧落后，缺少心机，打仗也是直来直往，根本不懂用诈降计。成化年间，朝廷派兵招抚，都掌蛮近三百位酋长被那个蠢御使杀掉，随后都掌蛮竟会预布伏兵，然后向贵州都指挥使诈降，杀死五千多，就是为他们所用的汉所出的计谋。”
“本官笃定他们不会杀死世子，就是因为这些的存在。在都掌蛮眼中，既然不能用世子来胁迫我们，他就失去任何价值了，很可能会杀他泄愤。但是那些汉一定知道一个活世子胜过一百个死世子，他们不会甘心的，所以一定会劝阻蛮酋长。”
鄢高才蹙眉道：“这样一来，我们不是仍然要投鼠忌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