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了半个月，他
就没了个样子。直到焦芳接任刑部尚书后，他的
子方才好过了起来。焦芳先是大力整顿了刑部天牢，又狠狠责罚了一批狱卒，换来的新至少不敢克扣他的饮食，甚至还因焦芳的训斥给他请来了大夫诊治外伤。
然而，他最忘不了的，却是一次一个狱卒给他送饭的时候，半是嘟囔半是提点似的对他说出的那番话。也就是那番话，让本是闭目等死的他大为不甘心。
“闵尚书是老糊涂了，可我知道，你这么个知恩图报的，必然不会陷害他。说到底，你是被给利用了！有老早就看闵尚书他们不顺眼，用闵尚书的名义指使你去恐吓徐经，行刺张彩，全都是要
他离任，偏生你死心眼，闵尚书又一时糊涂，这才铸成了如今的结局。你且想想此事得利的是谁！若不是你闹得这一场，徐经和唐寅的功名会那么容易发还，闵尚书会那样黯然地致仕，张彩会在御前屡受嘉赏？唉，原本有倒可以为你说几句话，如今调任吏部，也管不得这事了。死到临
，你自己好好想想，下辈子不要做那么一个糊涂鬼！”
江山飞虽是江洋大盗出身，可从前只取财不伤
命，所以会在闵珪的折服下为其所用，这一跟就是十几年。正因为如此，他之前自以为
悉事
真相之后，才会那样心灰意冷。然而这一番话，重新点燃了他的怒火。靠着自己在刑部天牢多年的经验，他又候着一个空子，竟是成功地越狱成功。那时候刑部正好没尚书，上上下下一团
，正好让他成功找到这个地方潜伏了下来，每里不是吃就是睡，好好调养了一番身体。
年近五十的他没有婆娘孩子，孑然一身了无牵挂，一身功夫却是极其
纯。若不是那一晚上猝不及防撞上锦衣卫那些硬点子，家又是有心算他无心，他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落到了手里。此时此刻翻身坐了起来，摸了摸背上那多年习惯而造成的驼背，再想起那招牌的一肩低一肩高，他
吸了一
气，随即冷笑了起来。
他的驼背只是年少习惯不好所致，若是一直留意，勉强可以不露端倪，只厮打的时候顾不得隐藏，却难免露陷。此前投宿在此，他睡在床上用一块
被单遮挡，用饭的时候又刻意挺直脊背，因而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个驼子。他反手摸了摸脖子和背部那硬骨，随即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轻飘飘的小包袱，从中搜出最后一把铜钱之后，他就来到了后的窗前，推开那临着臭水沟，从来不曾有开过的支摘窗，敏捷地一踏一旁的条凳，竟是轻飘飘地钻了出去。
这七月的大热天，兴安伯府因为招募家丁，自然更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。虽则是那位名声赫赫的主根本没露面，而且也只把南边一座小偏院暂时辟作考核所用，可依旧难挡众热。年轻小伙固然不吝脱光上衣打赤膊炫耀自己的壮肌
，就连中年汉子并五十出的老汉，也往往勉力卖弄自己的力气和拳脚，让今天接了这趟私活的马桥简直忙不过来。
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茶水，他随手一抹油光可鉴的额，便没好气地说道：“一个个都说什么武艺出众，结果拉出来全都没了章法！大也是的，招募这些
什么，军中有的是肯吃苦能打仗的子弟，谁不乐意到他门下讨饭吃！”
他这话一说，旁边的一个总旗连忙低声提醒道：“马大您可小声些，让听到您在后编排大，到时候一状告上去就不好了！这不是您自己向大大包大揽的么？”
“要你这小猴儿提醒！”
马桥笑骂了一句，也就打叠起神继续招募。三十五六的他力旺盛，记也好，要糊弄他却也不容易，大半天下来只选出了七个家丁，三个认得几个字的小厮，这会儿一
坐下，见下又领进的一个竟是面上横着一道可怖的疤痕，脸上皱纹密布，看上去竟不知道五十还是六十，他先吃了一惊，随即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负责领进来的另一个总旗。
“马大别小看了他，这家伙力气大得很！”
“哦？”听了这解释，马桥忍不住饶有兴致地端详了片刻，见其身材中等，看上去也并不壮，他就努了努嘴道，“这些刀枪棍
随便挑一样试试，要是都不会，且去提那石锁！”
话音刚落，他就看到那憨厚地应了一声，就径直朝石锁走去。不过单手一拉一提，那重达六十斤的石锁便离地而起，一时间四周其他全都纷纷叫起了好来。这还不算，那轻轻巧巧左手换右手，耍了几个不好看却很见力气的动作，这才放下了石锁。
“这么一把好力气，怎么练出来的？”
“回禀大的话，小的小时候曾经帮徒手运过磨盘，可练武却没天分，只能在通州码上给卸货，后来不慎了相，可被瞧中能做活计，就给一家招赘当了上门
婿。如今婆娘死了，岳父岳母骂我是克星，又看我老了，便把我赶了出来。”
这一番经历听着真真切切，马桥瞧着磕行礼时那老实样子，倒也信了七分。虽嫌此老，但老而能的总比刁滑的年轻强，因而他略一思忖，就吩咐暂且记下名字，等欢天喜地退下，他立时吩咐去通州码上访查访查。有了这么一段小
曲，接下来招募的倒很有几个有趣物。
有县试府试一蹴而就，院试却从不得过，妻子一气之下改嫁他，于是去练武的中年童生；有在茶楼泡了几十年茶却被仇家陷害断了手筋，结果练了一身左手刀的本事回来，仇家却早死了手的茶博士；有度牒丢了不得已还俗，耍得一手好棍的年轻道士……总而言之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都有，让他大开眼界。
晚间徐勋回来时，这才得知前来应募的竟有这么些匪夷所思的物。他倒不在乎三教九流，思量片刻就对马桥说道：“出身来历无所谓，横竖并不是立刻收在这家里，总要先磨一磨试一试他们才正式用起来。明都挑出来之后，你传我的话，要留下的便写一纸靠身文书，身价银自己开，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，他们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。”
马桥原本还嘀咕徐勋不要那些军户子弟，如今才明白徐勋要的只是家
，军户子弟收做家，毕竟是犯禁的。而收家和别的不一样，写了靠身文书，那便是自愿投靠为，不像签了活契的那样容易有别的心思。连声答应之后，他就笑道：“跟了大，他们就算是跌进米缸里了，吃穿都不愁，每个月还有钱，谁会不答应！”
“那也未必，兴许有自负武艺，所以想看看我是不是慧眼识珠；兴许有是别支使过来，想要在我身边探听什么的；也兴许有是存着对我不利的心思。”见马桥的脸色刷的白了，徐勋便似笑非笑地说道，“你大约要说，既然知道，为什么还要这样做？很简单，那是要告诉别，第一，我这缺；第二，我这缺，但和皇上当年在东宫要擅长各种绝活的一样，也是要有拿得出手本事的；至于这第三……三教九流之辈，要想得我信赖，首先就得把身家命都
到我手里！不相信我待下如何的，就不用来了。”
见马桥一阵惊悸，徐勋便淡淡地说：“这两天试探过后，接下来兴许会有更加厉害些的物上门投靠。你之前不是说有几个护卫要荐给我么？你先把调来，以防有什么万一。还有，盯紧了你今天刚收进来的那个耍石锁的老汉！”
“啊？”
“此十有**是你提过的那个江山飞。”
“大，既是如此，卑职立时就带将其拿下！”
“不用，我留着他有用！”
徐勋摆手止住了满脸急躁的马桥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，“此事除却那一安排的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，若再有一知道，到时候演砸了这场戏，我唯你是问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