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二三 世上没有桃花源
东南亚各地，华
众多，然而他们却都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，直到现代亦是如此——他们对政治不感兴趣。更多小说 ltxs520.com
庞雨等原以为这些华商土生土长的，
熟，手面阔，对于马尼拉城内局势应该很有见地才是。却不料一谈之下，这里却很少有了解西班牙动向的，大部分只关心如何做生意，最多了解一下税率之类。问及西班牙的兵船状况，居然大都一问三不知。
大部分反而对琼州府的货物极感兴趣，他们这边消息并不闭塞，已经有不少知道琼海贸易公司这个名号了，对于短毛的优质产品更是早有耳闻。只是限于季风未至，往大陆方向行船不便，才不能亲自去看看。如今居然有正宗短毛主动上门？立刻都围上来，七嘴八舌问个不休。
这边几原来还指望打探
报呢，结果反而变成推销员了。好在庞雨和敖萨扬两现在虽已不负责商业的具体事务，对于这方面总还有些概念。两
番介绍下来，总算没出什么差错，让那些打听消息的华商都很满意。
这年吃酒席不是坐下来吃顿饭就走的，中途还有休息时间。于是便有商户邀请他们去自家铺子看看，这边几也正好打算到处走走——既然用耳朵没能打听到多少消息，那就只能依靠眼睛自己去看啦。
一行在那位“甲必丹”林一.卓员外的亲自陪同下，暂时离开林家大院。他们刚才进来时只顾闷跟着贺喜流走，没怎么注意街景。这时候重新走上涧内的街道之后，几才愕然发现：这条十七世纪的唐街规模极大，街道四通八达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中国式样的房屋。
所有临街部分全都开了铺面，什.么
店，粮食店，杂货，木匠，金银器皿……应有尽有。当然最多的还是丝绸，陶瓷，以及香料等特产店铺，粗粗一看，仅视野中所及之处，少说也有一两百家商店，着实是繁华无比。
“哇，这儿比起广州，泉州，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了。”
庞雨半是感慨，半是夸赞的说.道，旁边林员外果然满面自得之色，笑吟吟接
：
“是，光这涧内一地，就有商户两千三百多家。衣食住.行，百工杂役，无所不包。有些住在这里一辈子，都没出过那木墙——根本就不需要，所有生活必需品都能在这里找到。”
林一卓说起来甚是得意，但旁边几看着他所手.指所向，那一圈围绕着华聚居区的木围墙，感觉却截然不同。
“是西班牙圈定你们只能住在里面的？”
北纬冷冷询问道，林一卓能够作到商业协会领袖，察.言观色的能力自是一流，当即听出他的愤愤不平，但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：
“圈定倒不至于，.但他们最初时只允许华在这木墙之内做生意，后来又放宽到不超过木墙六十步以内的范围……习惯成自然，慢慢的华都习惯住在这儿了……有一堵墙也好，墙外是西夷天下，墙内却依然是我中华世界。你们看：这里和大明没什么两样。”
北纬哼了一声：
“西班牙就这么好说话，让你们在这里逍遥自在建立小中华？”
“当然是要缴税的，而且税负比本地土要高出很多——以每必出的税为例：本地只要支付两个比索，混血儿是三个比索，而我们华……每一个想要这里居住的，首先就要支付十个比索的税！”
想起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，林一卓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：
“其实早在好几十年前，涧内就已经象今
一样繁华了，甚至尤有过之。可在万历三十一年，因为怀疑本地华私通大明朝廷，西将这里烧杀一空，直到近十几年才渐渐恢复……直到今，他们依然对我们百般提防，唯恐华威胁到他们的官府。”
抬起手，指着他们进来时那座桥梁，林一卓满面黯然之色：
“那里，从前是一座很大，很漂亮坚固的石桥。是我们所有华一起出资修造的，我小时候经常在上面跑来跑去玩，数上面的石狮子。我至今还记得：两边一共三十六个。可就是在万历三十一年之后，西强令将它拆毁了，改成这么一座木桥，为的就是必要时可以烧掉它……”
从林一卓的身后忽然传出一阵啜泣声，却是王彦在哭——他又被勾起了回忆。林一卓回看看他，脸上显出一丝了然：
“这位小兄弟也是出生于此吧？……看着面善，吾等海外之，饮食水土，和大明故土毕竟有些差别了。”
“是的，他姓王，正是出生在这里，当年从西班牙屠刀下逃生的……”
敖萨扬替王彦介绍了一番，林一卓眼中也隐隐有了一丝泪光：
“陈，林，王，李……吕宋一带以这几户大姓为多，当年受害也最是沉重。村寨之西，有一处
葬岗，埋葬了许多那时候的遇害者，小兄弟若是想祭拜家，就去那里吧。西北遥望，可见故乡。”
见他声声不离家乡故土，庞雨终于忍耐不住：
“林员外，既然这么舍不得故土，何不衣锦还乡呢？”
“衣锦还乡？”
林一卓却回过来，用很古怪的目光看了庞雨半天，之后才淡淡一笑：
“庞先生，听说你们短毛都是来自海外，一到琼州就占地自立，定是不曾受到过大明官吏的盘剥了？”
“呃……是，我们没给它这个机会。”
庞雨立即反应过来——自己好像说了傻话。果然，接下去林一卓伸出一个
掌，五根手指在庞雨面前晃晃：
“税，
易税，劳力徭役，礼金应酬，还有一些临时摊派……本地西虽然横蛮
敛，但他们傻得很，所能想出来的收钱名目，这一掌也就能数全了。华来到此地，虽说要缴重税，但只要勤奋肯
，几年下来多多少少也能攒得一份家业。你们先前所见到的店铺，很多店主当年都是孑然一身，空手而来的。而如果是在大明的话，怕是一辈子也暂不下几个铜子儿……”
负手遥望西北，这位吕宋的华侨领面色沉重：
“想当年我们林家在福州城里也算大户，数代经营，城里一半的镖局商号都挂上了我林家字号，好不兴旺。可万历皇上派一个阉太监过来找矿，说一声我家地下藏有矿脉，马上就把几代住了百年的祖宅子夷为平地……先祖父大死于拷掠，连尸骨都没能找回。家父带着我们几个幼子连夜逃出，除了外地的几家铺子，祖产田地全都没了官。后来一狠心，卖掉店铺买船跑海，风里雨里几十年，才有了今这份家业……庞先生，这‘衣锦还乡’四个字，我们不是不想，实是不敢哪。”
转过看了看王彦，林一卓又叹息道：
“当年象这位王兄弟一样逃走的不少，也有回到大明的，但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又返回来好多——在那边实在过不下去啊。西横似虎，而大明朝的苛政却更猛于虎！这世上没有桃花源，吾等小民，只想求一个安身立命之地……何其艰难！”
包括北纬，敖萨扬，王彦等数都默然无语——“苛政猛于虎”，千年前孔老夫子的感慨，今却在这里见到了现实版本。
庞雨本想说八年后西班牙这只老虎又会窜出来咬，但想想看说这个也没意思，只得沉默。
心不畅，一行
在街上兜了一圈，参观过几家本地最大的铺子，便返回林家大院了。重新进门之后却发现形势诡异，原本在门吹吹打打的喜庆班子都不动弹了，屋檐下几挂长长的万子鞭也没了火，一大群正围在门
